梁振英宣佈連炒兩局長,在記者會上,顯得沾沾自喜,以為得到負責香港事務的政治局常委張德江首肯,就可以把反對聲音壓下去。尤其要遵守鐵的紀律的黨員,無論如何心中有氣,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甚至要三呼萬歲,頌讚黨的英明決斷。
一般香港市民看着梁振英跟建制派內鬥,只抱着食花生看熱鬧的心態,沒有任何感情投入。但作為針拮到肉的局內人,梁振英用如此殘酷手段鬥爭自己人,怎能嚥得下這口氣,即使面對黨的紀律,豈有不反彈之理。
反應最強烈的,是曾德成的哥哥曾鈺成。短短幾天,曾鈺成為弟弟抱不平公開表態,已經數不清多少次了,每一次矛頭都直指梁振英。除了親口證實弟弟根本沒有退意,從未想過離職,「被辭職」是鐵一般的事實。更在訪問和專欄中,不點名力數梁振英「跋扈囂張」「目中無人」「令和他交往的人難受、反感」,還大爆內幕:「如果後生十年,豈有此理!我就出嚟參選,睇你點樣整我!」這是三年多前特首選舉的舊事,曾鈺成有意參選,梁振英打電話給他,說可以放心,不會搞曾鈺成的黑材料,曾鈺成馬上打退堂鼓。是誰會整曾鈺成?答案清晰而明顯不過。
最令曾鈺成不忿的是,梁振英要逼曾德成辭職也就算了,始終也是特區高官,好來好去,總要給人留下半點尊嚴吧。豈料有人第一時間在御用梁粉網媒放料,說局長離任不是跳船,而是被炒,罪名是「一場佔中突顯青年工作嚴重不足」「政府公僕隊伍仍未能建夥伴關係」。單方面指控,猶如公審,當事人無法反駁,等同公開侮辱。雖然事後發覺不妙,文章被刪,但潑出去的水不能收回,截圖已在網上瘋傳,本地左派的熊熊怒火也就一發不可收拾。
惹怒左派代價沉重
「我認為有啲蠢人,蠢到不得了,仲自作聰明放料,我講嘅係完全徹頭徹尾嘅造謠抹黑,以為咁樣話呢兩個局長因為表現不佳、係被炒,可堵住乜嘢跳船、眾叛親離嘅人嘅口,呢個做法蠢到不得了,所以只能搖頭嘆息。」
曾鈺成這番毫不留情,直斥其非的說話,當然是指自認「白宮發言人」馮煒光。曾鈺成更在他的面書上,以「豬一樣的隊友」為題,刊載了訪問的內容,可見說話並非一時意氣,而是經過深思熟慮。
打狗要看主人,曾鈺成今次打狗,真正的目的,是打牠後面的主人。曾鈺成是資深左派,有傳是地下黨員,整個星期連珠炮發,幾乎每天怒不可遏批評梁振英,不可只解讀為曾鈺成護弟心切,還有更深層的原因。梁振英的所作所為,觸動到本地左派的最痛之處。
回歸18年,本土左派一直抱怨不獲重用,有辱無榮,縱使有任行會成員,但終歸只是未有實權的花瓶。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出了個曾德成,民政局長雖然不是甚麼顯赫位置,但好歹也是個高官。曾德成反抗殖民統治付出沉重代價,入閣做官,對本地左派群體,算是一種心理補償。如果曾德成能做到任滿,就可以光榮退休,但突然中途被炒,過程不留情面,尊嚴盡失,更羅織罪名,公開羞辱,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沒有多少個香港工商界真心實意支持梁振英,他的群眾基礎來自本地左派。用這種方式炒掉曾德成,明知會與本地左派決裂,不會有甚麼好下場,為何還要這樣做,真是儍的嗎?中央追究管治亂子的責任,為求卸責,為求自保,梁振英已到不擇手段孤注一擲的地步,猶如怒海求生,即使一條救命草也要緊緊抓着不放。問題是,炒人自保,得罪了全世界,等同飲鴆止渴,最後會死得很慘。
原文刊在蘋果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