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港後記/荒謬盡在細節中/回到黃傘革命的現場
比預期提早了一個月回來,香港,一個又陌生又熟識的詞彙。人離在外,甚麼也沒有,想要拿個簡單的枕頭被窩也要費煞思量,甚麼也沒有的同時,想念著我在香港有的。回來後,感覺要是要用一句說話來形容「這裡我甚麼也有,也甚麼都沒有」。
想要外出走走,想尋找回被偷走的五個月,想要找回我城的觸感,城市的脈搏在悸動,我卻一點也找不到共嗚。人被這個城市流放了,回來了,攜來的中心失卻了相對的邊緣,內街裡傳來各處中國人聚首的聲音,行囊變得難以言喻的輕。當憶念模糊了,化作了不同地方的怨曲,我對這城就倍感陌生了。(這段文字有點也斯先生的新詩)
忽忽回想離港前的三年,我這樣社交生活極度匱乏的人,從前不是在家就是在公園看看報,讀讀書。像我這種抽離社會得要死,自命為「逍遙派」的廢物不自覺地都會對身邊發生的所有保持一定距離去看,別人站起來時,我在看;別人在走時,我在想;別人在衝時,我在躊躇。到了事過景遷了後,回到了黃傘革命的現場,痕跡斑斑,人去樓空,像我這樣的人總是比別人慢了三拍來到現場。
回來後,有點想去尋找失去了的五個月,去了港大找了找學苑的朋友,花了三數個小時把梁某恨批的《香港民族論》與那數月的期刊都讀了一次。友人直認某程度上他現在活在一片荒亂中,一年學苑的莊期強迫他成長,強迫他就著很多很抽象的問題與社會現象作一個判斷。我想像他這樣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猶豫自己的文字是否能否代表自己,自己的文字也是否可以代表學苑,拿了自己的前途作賭注的他,又是否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這個人我在酒吧認識(那時候他夠了16歲沒有? 算吧,不重要。) 認識他的時候大家還是算是很文青很抽離社會的那一種,能目空一切,聊書可以聊過一個晚上。這數個月他由一個逍遙派的文藝憤青走到社會運動的最前線。到底變化在那?
我想,我們大概都是那種在精神層面不把自己迫死不可以的人。對於別人來說,一件何其簡單是非分明的事,可能他們早就可以反射性地作出反應。舉個例子,人可能因為需要而想要,由想要去到爭取,由爭取去到攜有,這很正常;而我們想的是需要的本質是甚麼?為什麼需要?被需要的東西性質上又是甚麼一會事?然後回過頭來痛恨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需要。這一切都活動都離留在腦海之中。對於一個那麼複習的社會活動,由意識形態戰/史,甚麼是「後殖主義」,甚麼是「命運共同體」、甚麼是自我「身份認同」、甚麼是所謂「普世價值」、然後一大堆標籤性的詞意,「大中華膠」、「左派」、「港獨」等等等等,每一個詞彙都夠我們把圖書館裡躲過三五七日,一些字詞和我們的認知的事物和自身的存在哲學有著千絲萬縷糾纏不清的關係,要梳理好這一大堆東西,夠我們煎熬好一陣子而一籌莫展。這解釋為什麼我們這一種人總是比很多人慢了很多拍。(我不知道我們是甚麼,我總是覺得有這樣的一個羣體。)
思考何時化作行動?
像我們這樣的廢物總要必定反覆思量到一個最起碼的程度作會有動作,一個能夠說服昨天和今天的自己的程度。當到了那裡,思緒會不不由自主地化作文字,文字能就在那一刻代表了自己的意志,這是一個反反覆覆和自己思辨的過程。而我們也就每天的經歷從心態上作出微調,今天你認為這是一個堅實地的想法,但你自知道這個想法與堅持是在等待未知的將來再它革新甚至取締。可能因為一些事,或是一些人,整套道德、價值觀、信仰、信念,會在一刻鐘的時間蒸發掉。然後,然後被明天打敗的你,又要再嘗試從跌倒的地方去建立另外的一些東西。所以基本上我們每分每秒都活在衝突與矛盾的世界,依據思考生活的人,且堅強又軟弱。
但當知識和經歷有天會沉澱成立場,經歷了無限思潮起伏後,會到了一個時候,你放下了所有疑惑。信念此刻會變得無比堅實,除此以外,信念這東西還會傳播開去,感染他人。擇善固執,慎思明辨是最終的目的。運動起首由學生組織起動,帶頭的通常都是熱血的行動者和理想主義者,群眾由熱情和畫面帶動,那個時候,佔中的意義不再停留在純粹的普選本身了,那時侯,身在澳洲的我在想,中共能為這做得多粗劣呢? 有讀過歷史的人都會知道,共黨何時有信守過她所訂下的諾言?後來,流氓小混混介入、標籤港獨、醜化運動、弄分化、轉移事線、淡化事件,收買傳媒,無所不用其極才是共產黨常在做的事。為了「維穩」她們可以去那有多盡?沒有底線的盡。 這一切是我預計之內,也沒想到她們的行動幾十年來一點進步也沒有。
一班有底線有紀律的星斗市民鬥一班沒有底線的權貴。有一些注定是輸的遊戲?你玩還是不玩?
其實中共的考量不難推測,總言之,一切荒謬盡在細節中。立場往往是立竿見影的,你想甚麼?你想要的是甚麼?太多混淆視聽的人,太多混淆視聽的事,黃傘革命起首是熱情,後來演變成特權人士和有理念不甘屈服的人之間的鬥爭。要是要我活在一片謊言之中,充飢了以後從比較中得到幸福感,接受這片面的所謂「和諧」背後的污穢不堪,我寧可站出來表態。共黨是罪惡的生成物(這點我可以肯定),每當你氣餒質疑自己時,看看那些小混混的所作所為,看看那些立法會「舔共」智障如何服膺於一個極權政府下,看看那些面書上指鹿為馬的人的言論。從這些細節中,問自己一個問題「你想活在這樣的一個世界嗎?」,你會更加堅定現在你所想要做的。
假如你還相信現世所流行的所有普世價值,假如你還是相信人生而自由,求知求真,希望世界或是生活著的社會是多一份公平,少一份虛偽,你不能選擇瞥眼充耳不聞地看每天的悲劇在上演。在這個時代,活得像個人其實不太容易,問問你自己,為了活得更像一個人,你又可以去到幾盡?
一口氣說了很多不同的主題,在澳洲這五個月裡,實在發生了很多很多事,回來後出現了一點資訊爆炸後的疲態,面對著眼前這位學苑的朋友,當了五個月的逃兵,我自慚形穢。矯情一點說,學苑這班學生和年輕的理論家令很多香港人從絕望看見曙光,令很多本來是盲的香港人感覺到痛覺。一直被社會大眾追趕的他,直認某程度上這個運動的失敗,作我以言,我覺得他們在這歷史性的事件的混濁中,擠出的色彩中已化作一個色環,不斷在擴散漫延,沒有人會忘記你們。借用那個在面書上不知道在打理誰家祖墳的十九才子的一句說話「….寫的本是歷史,有日也會被寫進歷史」。
與他共勉之,
希望他早日可以回到時光靜好,再和我聊聊卡夫卡和卡繆那一班神經病。
柴